失职罪：北京一国有租赁公司“踩雷”，业务经理领刑3年半

　　失职罪：北京一国有租赁公司“踩雷”，业务经理领刑3年半

　　近日多家媒体报道一个“少见”的罪名——国有公司人员失职罪。在老吴看来，这个罪名其实并不“少见”，它是国有企业的常见职务犯罪之一(可参考本人专栏《国企常见职务犯罪与预防》)。

　　通俗地说，失职罪就是“工作不认真罪”。当然，不是说工作稍不留神、出点差错就构成犯罪，“不认真”需要达到“严重不负责任”的程度，并且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才能治罪。所谓”重大损失“，其实标准并不高，目前是50万元以上。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只有国有企业的员工才是失职罪的主体，私营企业的员工即使严重不负责任、给公司造成了重大的损失，也不承担刑事责任。

　　北京国资经营公司，来自该公司官网。

　　我们先来看北京二中院的刑事裁定书【(2021)京02刑终304号】的描述：

　　李澍在担任北京市国资融资租赁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国资租赁公司)第一事业部业务经理期间，于2015年1月开始负责深圳古瑞瓦特电力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古瑞瓦特公司)1.2亿元直租融资租赁项目时，负责该项目的租前尽职调查和租后跟踪管理等工作。

　　李澍未按照公司相关规定履行尽职调查，在公司风险管理部门、评审委员会提出若干需要解决的问题后，李澍仍未进行认真核实及实地考察，使得公司与古瑞瓦特公司签订融资租赁合同，给予古瑞瓦特项目1.2亿元融资租赁款。

　　古瑞瓦特公司实际未取得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发改委关于该项目的最终审批手续及相关部门的发电并网协议，古瑞瓦特公司也未将融资款用于该项目建设，国资租赁公司损失融资款1亿余元，致使国有资产遭受特别重大损失。2019年5月27日李澍被北京市西城区监察委员会采取留置措施。

　　我们来简单分析一下这个案例。

　　第一，犯罪主体问题。国有企业、公司的管理人员和关键岗位人员都符合“国家工作人员”身份。不过这里说的“国有企业、公司”必须是100%的纯国有资本持股，而国有控股、参股企业里只有“委派”人员才符合国家工作人员的身份(详见本人专栏)。

　　国资租赁公司的股东共有5家，分别是北京市国有资产经营有限责任公司(持股22.22%)，北京金融街资本运营中心(持股22.22%)，北京中小企业融资再担保有限公司(持股16.67%)，北京京国发股权投资基金(有限合伙)(持股11.11%)，以及北京国资(香港)有限公司(27.78%)。从股权结构上看，如果一直穿透上去，国资租赁公司未必是100%国有资本持股，因为基金、港资公司属于非国有全资的可能性较大。

　　如果国资租赁公司不是国有全资公司，就不能认定李澍国家工作人员的身份，除非能够证明它是委派人员，即由国有独资、全资的股东单位委派。老吴注意到，判决书称法院调取了租赁公司(筹)员工招聘调配工作流程、融资租赁公司筹备期间从系统内部调动员工的补充说明、关于国资租赁公司李澍的情况说明、劳动合同书、岗位聘任书、岗位说明书、任命、聘任通知、常住人口信息查询打印表的信息，但这些信息如何证明李澍是”委派“人员，从而具有国家工作人员身份，判决书语焉不详。

　　老吴注意到，辩护人没有在李澍是否具有国家工作人员身份展开辩论，而是辩称李澍只是公司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在涉案项目中不起指挥、领导、决策作用。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李澍的身份不可置疑，要么是律师没有抓住重点。失职罪并不要求国家工作人员有多高的职务，普通员工同意可以犯此罪。老吴以前研究过不少失职罪的案例，不少会计、出纳、业务员都构成此罪。

　　另外，我们设想一下，假如李澍不是国家工作人员，或者在私营企业工作，发生同样的事情，会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呢?不会，因为这个罪只针对国有企事业单位人员，目的是为了防止国有资产流失。毕竟，国有企业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股东监管缺位的问题，所以还需要通过刑法来保护国有财产。

　　民营企业就不一样了，防止这类案件发生，主要靠股东自己，民营股东有义务招聘靠谱的员工，监督好员工的行为，对于严重不负责任的员工，造成重大损失可以要求民事赔偿，但不能动不动就送员工去坐牢。当然，一些特殊的行业不一样，比如银行，不论是国有银行还是民营、外资银行，都有一个违法发放贷款罪，针对的也是员工滥用职权和失职的行为。#p#分页标题#e#

　　第二，“严重不负责任”表现在哪里?法院认为，李澍的过错包括：1.没有去古瑞瓦特公司所在地和新疆英吉沙光伏电站项目所在地实地考察，仅凭与合作方谈话及其提供的材料，即撰写调查报告;

　　2.在风控部门提出风险初审意见后，李澍隐瞒古瑞瓦特公司债权人与该融资租赁项目担保人的实际控制人均为李某的事实，未认真核实抵押物比亚迪光伏电站的建设情况，就风险初审意见进行了答复;

　　3.在项目评审会提出评审意见后，李澍未按评审意见去核实新疆英吉沙项目的政府部门审批情况;

　　4.在国资租赁公司放款后，李澍未按其回复评审委员会中所述“配合运营管理部跟踪租赁标的物的供应和安装情况”，也未“驻场监督项目进度”，导致未能及时发现李某将融资款挪作他用。

　　综上，法院认为，李澍作为新疆英吉沙光伏电站项目负责人，在尽职调查、后续答复风控部门、项目评审会及租后管理等事项上，均未认真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严重不负责任，对造成国有资产特别重大损失的后果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此外，老吴注意到李澍被逮捕的时候，涉嫌犯签订、履行合同失职被骗罪。后来为什么改为国有公司人员失职罪呢?其实这两个罪是一般法条与特别法条的关系。尽调、答复风控等环节不是签订、履行合同，所以定国有公司人员失职罪更准确。

　　有人认为李澍只是工作上的过错，没有贪腐或捞取好处的行为，为什么还要坐牢?答案是，这个罪不需要以徇私舞弊为前提，如果他有收受他人财物或者其他犯罪问题，则应该数罪并罚或择一重罪处罚。

　　第三，“一果多因”能否免责?实践中，一个公司会出现经济案件，除了个别员工严重不负责任以外，往往又有其他原因，比如公司管理混乱，制度不健全。那么，行为人可不可以说，公司环境有问题，出现案件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也不应该由我个人来承担责任?

　　在这个案例中，很多人说这么大的一笔融资，其他人员不需要把关吗?风控人员、相关领导难道不应承担责任吗?为什么公司做项目、搞投资“踩雷”了，就让李澍一个业务经理“顶包”?李澍本人也辩称，公司刚成立时没有对其进行过培训。公司也没有书面的章程，他只是按照领导安排工作。公司在事后才制定管理制度。#p#分页标题#e#

　　对此，法院认为，李澍虽不是国资租赁公司的决策人，但其对涉案项目的尽职调查工作是公司确定放款的基础，其未履行实地驻场监督是公司未能及时止损的直接原因。所以，“一果多因”不能免责，如果其他人失职行为也构成犯罪，当然可以另行追究。

　　总结一下，犯失职罪的主体是国家工作人员，民营企业的员工没有这个刑事风险。一般来说，公司管理混乱容易出案件，但是国有企业工作人员应该遵守相关制度，坚持自己的职业底线，否则就要承担个人责任，可能以国有企业、公司人员失职罪追究刑事责任。这是这个案例给我们的重要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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